每每do完之后,圆都会习惯性的下床走上阳台,只穿着内衣静站在迎面而来的清风中,任其轻拂发丝,焰则习惯性的看着圆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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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说,做完这般事,该耗的体力都耗的差不多了,二人也当懒洋洋的卧在床上,相拥沉沉睡去才是,圆却还能站起来,只能说神明的身体素质不是开玩笑的。
圆回头了。
圆对焰道:“再来一轮可好。”
焰答:“别了,比再轮回一次还累。”
“我刚刚呀,看到了光。”
“你眼里时刻有光,圆。”
“不,我是说,在你内部,homura酱。是火光,很轻微的火光,但又随时会变得炽烈。”
“这样啊。”
“这样啊。”每每圆说出心血来潮的话,焰都会这样答,百答不腻。
二人第一次do,是在那湿气满满的雨夜。那个时间点,沙耶香刚离开没多久。焰不清楚这其中蕴含多少寓意。二人之前便已想do了,却一直没能迈出关键的一步,这既非心无想法,又非羞于启齿,而是没有找到应有的方式。一开始,圆是提议用食指的,焰却默默然。若她们是寻常女孩,倒没问题,但历经数百次的轮回以及长久的神魔对峙,焰觉得一根手指根本承担不起其中的重量,于是,这件事也就无限期的搁置下去了。
最后,还是圆找到了突破口。我们间的事,总是圆当先迈出关键一步。焰有时会这般感叹。
焰不记得第一夜具体的前因后果,沙耶香也于此无关,只是她走了之后,圆恰巧来了灵感,就如那个时间点恰巧在下雨一样。焰也记不得为何下着大雨,沙耶香却偏要离开,而圆却一反常态的没有挽留,要知道一向重视朋友的圆是不会由着青梅竹马冒如此大雨的。莫非她们都不约而同的感觉到了什么,这其中真的没有任何寓意吗?焰想不明白,但她觉得自己没必要明白。焰唯一记着的,只有雨水打在墙上带来的特殊节律,以及来自圆的阵阵暖流。
并没有想象中的炽烈,只有恒定的温热。又好像炽热只是被包裹在了温热里,就像一个看起来凉的差不多的丸子,只有一口咬下去才知道其中有多烫,而要想不被烫着,只有找好特定的角度,慢慢的,轻柔的,又有耐心的行进下去——
简而言之,需要技巧。
而在特定的人面前,即使自身再笨拙,技巧都是无师自通的。所以即使是第一次,焰也还是熟练的接下了圆注向自己的能量,并引导着这股波动流向应当的归宿。
暖暖的,但是汗流浃背,就像吃完了一碗美味的拉面。将能够带来温度的存物引入内部,大抵都是这般结果。
事后,焰第一次见圆下床,走向阳台。这次迎向她的不是微风,而是狂暴的多的衍生物,但打来的雨水面对神明,都会惊慌的挤向两边,自觉让道。
做多了之后,焰便问圆:“每次结束后,都非这样不可吗。”
圆眨眨眼,微微仰头朝上看看——并非看具体之物——然后答:“不清楚。”
“神也有不清楚的事啊。”
“是的,神也有不清楚的事,哪怕是关乎自己的。嘛,反正自然而然就这样做了。就像美餐一顿后不自觉的走上两步那样自然。”
美餐一顿。嗯,很有道理。
“这样啊。”
这样啊。这句话重复的多了,焰甚至开始自认为安心于这闲逸的现状。毕竟孵化者被彻底赶出地球,神魔间的力量达到平衡后,一切纷扰都尘埃落定。生活的节律慢了下来,所有人都带着心中的甜蜜浸泡在这来之不易的平静中。都结束了吗,可以好好休息了啊。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这般想。
“我们中,鹿目同学和晓美同学是最为操劳的。”麻美道。“也是最应该好好休息的。长久以来作为高维概念维护着宇宙的机理,你们真的辛苦了。”
“麻美姐,说哪番话。若没有你,我们也不会……”圆的话头突然滞住了,微笑也凝住了。金色的眸子移向窗外,视线好似永恒处于既定方向的光柱。沙耶香问她怎么了,圆答:“我闻到了桔梗花香。”
“桔梗的味道很淡吧,这个位置真闻的到吗?”杏子疑惑。
“这就是感知上的不同吧。”麻美笑道。“万物对世界的感知都是有所不同的。就像人和猫的眼睛对光谱的接收有所差异。人能看见猫看不见的颜色,而猫的视线能穿透可把人吞噬的黑暗。”
“是这样吗,沙耶香。”
“杏子,这问题别问我啊,我只是条在星空间徘徊的鱼而已。你问焰好了。”
杏子并未去问,其他人亦如此。因为焰一直沉默着,不如说是沉默本身包裹了焰,于是世间所有的声响都绕她而过。
所以我真的安心于此吗。五月的阳光下,焰独自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百无聊赖的撩拨着蜥蜴状的耳饰,心里这般想。说到底,心安于此,也不过是我自己为罢了。但若不安于此,又有何必要。心与脑真是喧闹又捉摸不透的东西,即使没有问题,也会不断的制造问题。但若丢下所有的思考,臣服于此刻,便是好的吗。
“喂,焰,大早上的在这看到你,我出幻觉了?!”一身运动服的沙耶香一边摘耳机一边跑过来,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居然不是手牵着手和圆在一块。不如说那事结束后,你们俩有分开过吗。我想我并未出幻觉,只是还在梦乡里吧。”
“那我又为何看到一条鱼在跑步。”
“因为鱼总要上岸。”
“杏子呢。”
“遇着小吃屋台,便走不动路了。圆呢?我那么大一个圆呢。”
“还在睡呢。你知道的,自我们达成平衡后,我们二者背后的机理就像上了发条一样,不需我们的意志耗神参与,便能按着既定的线路自动运转了。我们的意志解放出来,整个也都松软了。人一松软,便越发想多睡会。”
“你应该把‘人’改成‘神’。想不到人和神还有这般共通点。”
“因为神是人变的。”
“那你为何趁着你的女神呼呼大睡,自个儿溜出来呢。”
“有点疲惫,但毕竟睡不回去了。盯着她熟睡的脸蛋也睡不回去。我突然想起那无尽轮回的每一个无助的凌晨,我都会来这儿坐坐。对,从来都是这,从来都是这张椅子。见泷原四月的后半夜分外的冷。我不动如雕塑,身上竟攀了露珠,但我焦虑纷乱的思绪也由此冷静下来,变得和露珠一样冷。纷乱的线头重被理顺,我在一片寂静中规划着有限的未来,陪伴我的仅有月光。”
“所以这儿对你意义重大,你觉得该来看……坐坐。”
“差不多。快去找杏子吧,我真的有些乏了。若她待会跑来,你们俩个在我一左一右叽叽喳喳,我的心会累死的。”
话音刚落,焰发现那意味深长的笑再次回到沙耶香脸上,比刚才更加的浓郁了。
“我说焰啊,你不会昨晚,又被圆给吃了吧。”
“牛头不对马嘴!”
“嘿呀呀,别装傻嘛。圆大把大把的将自身注入于你,可不是饱餐一顿。你的肩上,都有她的发丝了喔。哎呀呀,不用看了,已经化为一小簇粉末随风散去了。并非她的头发缠在了你身上,而是你体内属于她的能量具现化的体现。都到了溢出具现化的地步,说明,嗯。”
“行了,别说了。”
焰并不知道,自己脸红了。换做以往,沙耶香会戳穿这点,并对着焰害羞又不知所措的姿态幸灾乐祸,但此刻,她却别过脑袋,眼望着空中一团柱状的云,嘟哝道:“没别的意思啊,就是想着哪天要不要给你俩送点补品。”
“但,明明是我吞下了圆的大把能量,为何你却将此形容为‘她吃我’呢。”焰的心中升起了如此疑惑,当然,她是不可能问出口的。
沙耶香仿佛觉察到了什么,站起身道:“我得走了。杏子那家伙说会给我留点,此刻说不定早已独吞了。你也快快回去。圆不是会闹脾气的人,但让她一觉醒来发现枕头的爱侣莫名消失,总不太好。拜拜喽。”说着,沙耶香回过头对着焰眨眨眼。
一瞬间,焰不知是自己出了幻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只见得美树沙耶香的眼突然变得又圆又小向两侧分开,嘴则成了黑漆漆的倒三角,仿佛在对焰说:“你脑内的问题我是不懂的,毕竟我只是条萨卡班甲鱼。”
焰打开家门,闻到了糖分焦化时特有的香气,煎炸的滋滋声让她耳垂发痒。圆端着锅铲立于灶台前,默默观察着不粘锅里的什么,仿佛里面不是食物,而是来自未知地域的生命。
几只紫黑的蜥蜴无精打采的趴在金黄的油粒间,尾巴末端随着热量的注入弯曲蜷缩。
不远处,躺倒在瓷面上的摸具宛若下锅前被剥去的皮。
“Homura酱,回来了啊。”
“嗯,回来了。只可惜人乏了,便没带什么东西回来。紫薯饼?”
“对,南瓜馅的。不知为何,起来后就很饿。”
“有多饿。”
“即使冒着烫破皮的风险,也要将食物一股脑塞入嘴中。差不多是这样。”
“但你毕竟克制住了。”
“只是时间越久越不容易。现在更不容易了。”圆关了火,小心翼翼的将蜥蜴们送进盘子里。
“所以,现在就要吃了啊。”
“是啊,太不容易了。现在就想吃。”
焰牵住了圆的手,手心的温热传递着未知的信息。
“细嚼慢咽还是大快朵颐?”
“后者恐怕对胃不好。”
“那我们慢慢来。”
“我们素来如此,不是吗。”
若世上有什么最为柔软,那定是圆的唇了。每每吻在一起,焰都如是想。在那幽暗空间中的粘稠海洋里,两条无鳞的粉色娇龙跨越边界,相互缠绕抚慰,海浪涌起,她们翻滚嬉闹。闸门大开,不同海域的洋流交锋,侵袭,难解难分。风暴下的漩涡,誓要将万物吞噬殆尽。突的一声炸响,黑紫的闪电宛若扭曲僵硬的长虫,连接阴云与海面,阴云凹陷的连接点却泛起樱色的光晕。一开始只是若隐若现,而后逐步明亮,越发耀眼,以至于阴云抵敌不住,皆尽散去。于是,海面的上空出现了一个樱色的太阳。太阳拉长,直贯而下,吞没了电弧,蒸发了海水,在一片雾气中没入那一片它早已熟悉的幽幽深穴。蛟龙们重又潜回残余的海水。她们的任务结束了。
身后的冰箱门嘎吱作响,焰配合着圆,在圆的臂弯中慢慢转过去。圆在后环抱着她,娇小的身躯随着能量灌入带来的惯性止不住的一下下向前拱。在为时不长的试探和磨合后,她们再次找到那合适的节律,神明的能量流在恶魔体内泛起令人舒适的波动。焰放松下来,让自己像被置于滑梯的孩子那样顺着光滑的塑料壁驶向既定的终点,但焰又突然绷紧身躯,让双臂贴紧滑梯两臂。毕竟什么都不顾,就这么没头没尾的冲出去,反倒失了意义。而圆也随着焰动作的变化,默契着调整着自己的节律。放松,收紧。收紧,有限范围内的发力,放松……二人仿佛进入了冥想的空灵,身与清风为伴,又化作清风回环。欲破茧而出的势能蠢蠢欲动,愈是遏制,愈是积攒下更加强劲的力道;越多的势能积攒,松软酥麻的欢愉之感便愈发强烈。就如充电之时,无论是电源还是机体,都免不了发热。焰感觉脸颊痒痒的,汗珠们已开始不安分的逃窜了。我和圆的脸,恐怕都红的像富士苹果了。焰想,嘴里发出了轻微的哼哼声。她拼命克制,才没让那声充斥着惬意感的“吼姆”脱口而出。而越是这个时候,圆反而轻易不发声了,加速的鼻息呼到焰的耳背上,焰的眼前,不知为何浮现出通向霍格沃茨的火车。
时机,就要到了。是时候将针头扎向鼓胀到极限的气球皮了。
就让交融于核心的两股能量如超新星般爆发吧。当一切尘埃落定,白矮星会永远的留在那遗迹中。
来吧,圆。今天还是一如既往的顺利,就让我们倚着这“一如既往”……
一如既往……
焰,你又被圆给吃了吧。
这样真的好吗?
焰发现,自己意外的冷静。这一切并非源于喧浮的好胜心,而是一股难以满足于现状的进取感,一种不想让已完成的一切止步于此的跃跃欲试感。
真的要这样吗。焰问自己。温暖的岛屿舒适又迷人,更何况,她了解这岛,每一粒砂石,每一棵草木的位置她的都烂熟于心。如此的舒适又温暖,如此的迷人又安心,也是如此的……既定又重复。
所以,要冲入那滚滚波涛吗。
那里是风险,是未知。既有失败,亦有永不重复,且永不停息的千变万化。
于是,她扎好木筏,义无反顾的扎进风雨中。
“圆,且慢。”焰静静道。她回转身躯,看到圆的金瞳中布满惊讶,惊讶中包裹着惊喜,但藏在惊喜后的,却是等候此时此刻许久的镇定。
无需多言,她们再次默契的调整着能量流的脉动,只是这次,是将光柱引向从未通过的方向与领域。
光柱渐变,樱至紫。
神明一手握着牵引索,一手拎着提灯,与恶魔亦步亦趋的开辟黑暗。当她们走至小道尽头处的围栏,神明放下提灯,带着充满期待的微笑,为恶魔打开了通向花园的大门。
前进吧,Homura酱。
恶魔一脚踏入,心中响起“太好了”这一充满庆幸意味的声音。
可深夜幽静的花园里,为何是滔天巨浪。
她忘了,忘了自己是乘着木筏端着桨,悬浮于一片波动深黑上的小小一点。
浪如山!
可是,她已经进来了。新天地带来的惊喜感荡然无存,没有回头路,她只能硬着头皮迎着浪头,将桨鳍插入身下的波涛向后推。简直就像插入了水泥里。
浪过。天地翻转,挤压内脏的失重感,无助的环望四周。没翻,居然没翻。何时,幸存竟成了一件值得惊讶的事。
只是为何,躯干暖暖的。
是那滔天巨浪都打不湿的暖宝宝。
圆的怀抱如此温暖又恰到好处,力道既不过轻也不过重。她一边容纳焰,一边默默的反哺焰。
Homura酱,节律不要乱。无论如何,都请保持自己。
是的,圆。无论前方如何,都不该乱了阵脚。我再试一次。
晓美焰,你真要向着那怎么都无法触及的地平线深入吗。她问自己。
我入。她答。
入……
波涛起。
没事,我不害怕。不可能害怕。闯过千般轮回,颠覆圆环之理的恶魔不可能害怕。
可是,我的手为什么乱了。
节律,节律,保持节律。
脑子疯狂的下着命令,肉身拼命的跟随命令,可实际呈现出的效果为何紊乱不堪。
到最后,仿佛只有脑子在疯狂转动,其余的一切都失去了知觉。没了知觉,双臂却依然机械又无规律的摆动。
浪过……
又是天旋地转。
又是失重。
冰冷的海水灌入口鼻,木筏散为细弱的枯骨。
焰感到一阵泄力,接着那失去了遏制的势能……
不,不要!还不是时候!
紫色光柱喷出暗淡的火舌,倒不如说是火苗。浪头一拍,余焰尽灭。
圆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紫柱正失光暗淡。它就如枯萎的花枝,弯折,凋零而去。
圆与焰,不约而同的歪倒在瓷砖地板上。而圆还未来及呼唤爱人的名字,眼前就爆出崩溃的哭号,叫的如此尽力,只为掩盖它的前奏。紧接着,便是一声“轰”,碎砖碎石伴着水泥灰哗啦啦的淋了下来。
神明默默的看着天花板的大洞,还有天空中化为小小黑点的恶魔。
如此损耗,圆一个响指就能修复。但她并未急于此,而是站起身来,无奈又不无遗憾的端起覆满灰的餐盘以及其上宛如战场归来的蜥蜴们。
“早餐要重做了啊。”
焰好不容易让自己停下来,却发现周围又黑又冷还没有声音,无上无下亦无左无右。
她回过身,望着遥远的地球。那发着蓝光的一点也回望她。
她转过来,眼前是赤红的巨目。凝视之下,不久前的声与画再次浮现于脑。是的,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禁制,她终究还是发出了那声“吼姆”。
她在真空中无声的捂脑,仰头,张大嘴,脱离面庞的泪结成冰珠。接着,她一头贯入了木星大红斑。
麻美回到公寓楼,准备做好午饭后再下楼喊于公园中玩耍的渚,哪知一开门,扑面而来的是硫化物的刺鼻味道。
焰光溜溜的盘腿坐在客厅中央。
“晓美同学,你去哪儿了!”
“亿公里开外的风暴大澡堂。”
洗完澡,去除了身上的味道,焰换上麻美递来的衣服。不知为何,麻美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就分外的宽松,乃至胸口耷拉下一大片。又喝了麻美递来的茶,暖意顺着食道滑入胃里,整个人好多了。
“所以,何必洗澡。”麻美问。
焰不解的歪歪脑袋。
“我只是疑惑,你们一个响指就能让塌了的房子重建,饭却要从头到尾一点点做。身上的那个味道也没法瞬间消失吗?”
“能瞬间修复房子,因为我们是概念。饭要从头做,澡要从头洗,也因为我们是概念。概念是万物的映射,就如故事是生活的比喻。”
“所以,都是隐喻。”
“是的。我们不是完美的。即使是神,被爱人抓住双手后也会出现裂痕。即使掌控了宇宙法则的运转,面对诸多事务,也不能越过过程,直达终点。”
“比如最为欢愉的能量交互融合。”
焰感觉好羞。换做以往,她大概会一言不发的匆匆离开,但此刻,她却小声道:“麻美姐,别这么直接……”仿佛这样,就能遇见躲在拐角处的答案。
“呵呵呵,跟沙耶香呆久了,不知觉也被那孩子影响了。主要是,我能隐隐感觉到你躲在这的原因。我想帮你。所以,一气呵成真的不可行吗。”
“没有渐进的融合,直接将那感觉塞进脑子里,没有任何的意义。若这样有意义,那么吸食致幻的药物也不会成为磨灭身心的邪道了。”
“所以,不只是处于不圆满,更是处于自身的选择。”
“不不不。并非僵硬的法则所限,也非发乎内心的抉择。仅仅是因为,没有哪个意识体能够逃离自己的内心。神魔也是如此。”
“所以,结果只是过程之线的末端。贪婪的直取结果,和妄图只用线头便编织出完整的衣装一样荒诞,殊不知砍下剩余的部分弃置,自身也便消亡了。但有过程,便必有生长,有生长,则必有缺失。”
“对的。因为过程必然存在,万物自诞生伊始必都不圆满。”
麻美笑了。“晓美同学,答案早在你自己的话语里了。”
“麻美姐,我不懂。哪怕我已超越时间与空间,我仍不懂。”
“是啊,达到这一境地,你跨过了多少艰辛与困苦。你是一个无比坚强的人,你已对穿越雷霆和风暴无比熟悉。没有什么能打倒一个熬得过上百轮回的人。所以你不止熟知于此,更善于此。”
“麻美姐……”
“焰,做你自己就好了。就如圆爱的是你本身。用自己的方式前进吧。”
焰感觉通身一阵轻松,仿佛甩掉了巨大的包袱。不,她没有甩掉任何东西,只是视线穿越实质,沉重便已不在。精神深处,她紧紧抱住那娇小柔弱的麻花辫。那张常年沉静的脸上,久违露出了微笑。
起身。
“谢了,麻美姐。谢谢你的热水,谢谢你的衣服。谢谢你的话语,谢谢你的茶。一直以来承蒙照顾,我先行告辞了。”
“去吧,孩子。”
不同的时间,却是同样的长椅。焰眼看熙熙攘攘的人群,知道圆已在身边。
她知道圆会来。
圆的小手轻放在她肩上。她抬头,看着她的眼。紫目对樱目,光影中,樱渐变成了金。具体的信息化为抽象的情感在其间往来交互,一切都无需多言。圆坐下来,靠到焰身上,小声问:“回家,现在?”
“慢慢来吧。这是多好的一个周末。”
“饿了吗。”
“挺饿。连肚子都要发出‘吼姆吼姆’的声音了。”
“去新开的中餐馆吧,那儿的水煮肉很好吃。之后我们去市中心逛逛。”
“不去,嫌吵。”
“我想你陪我看个电影。重映的老片,一个前往木星的路上发生的故事。”
“也好,这样的故事适合我们。接下来呢。”
“老城区随便走走,数数两边的房子?”
“怎么都可以。反正最后,都是要回到这。”
午夜时分,万籁俱寂。樱紫二色的身影,打破了公园无人的局面。无论是电影院还是老城区,她们都比预想的呆的久。
不同的时间,依然是同样的长椅。
“还是不回家吗。”
“没有回头路,就赋予其更深的意义吧。圆,搂住我。”
她们一手搂住对方的腰,一手牵住对方的手,微举起,就如在舞池中一般转到了长椅边。焰把圆轻放于椅上,伏到她身上,下垂的长发扫过圆的面庞。
“Homura酱,这次真的没问题了吗。”
“圆,你只要一如既往就好。”
“如此,便是好吗。”
“你相信我吗,圆。”
圆笑了。怎么会不相信。她怎么会不相信她的Homura酱呢。当所有人把她当成完美无缺的塑像崇拜,唯有焰听到了她的呼喊。
焰,用你自己的方式前进吧。
圆闭上眼,等待着来自唇与唇的接触,小腹却传来温热。不是素来都细嚼慢咽吗。她大惑不解。无论是她还是焰,都不希望一下子达到顶点。
不,圆,不会再这样了。但波动中的舞蹈不会稍纵即逝,眼前的景观将会更壮烈,更持久。因为,我是焰,我是火,我是炽烈燃烧永不停息的火!
来吧,圆,毫无保留的接住这一切吧!在焰心灵深处无言的呐喊中,白球如子弹般投射出去,狂暴的摩擦着空气发出刺耳的呼啸。远处的圆举起手,来吧,来吧……
手套变成了球杆!
对着逼至头顶的的袭来者,凌空一击!
穿透响,火花迸溅!热,热,如此炙热!灌入口鼻的水往外倒流,散落的枯骨重新拼接,一切宛如倒放。焰浮出水面,贪婪吮吸着新鲜的空气,如获新生。
雷电声中,熟悉的语音响彻苍穹。
Homu——Homu——ra——ra——酱——酱——酱——
小圆,没关系的,不管有什么都尽情释放吧,全心全意毫无顾虑的释放吧!对!不需为我有任何顾虑!
因为,我是打不倒的!
来吧!
巨浪如冰冷的幕墙,直达穹顶。莫非这并非巨浪,而是天地的尽头?何惧你!不管你是何物,全数穿透!穿至天边,五指巨柱,吼姆拉到此一游!
翻手也压不住我!
划!划!划!
巨幕近了,如此厚重,如此深黑,如此冰冷。但冰冷来自理智,焰的身躯一点都不冷。她怎么,会冷,她是焰,燃烧的焰。颤抖吧,退缩吧,无论你是何等的庞然大物,都在我面前蒸发吧!
白雾起。
无懈可击的巨幕,出现了难以忽视的凹陷,凹陷的尽头,是如巨翅般翻舞的黑长直发。
深入,穿!
我穿,穿!阻力高压不在话下!顶逆流而进,握浆的手,每一下都是全力。是的,我自己的方式,火的方式,不再忧心手上的节奏,不再畏惧不远的未来,意识只在当下,每一刻都是极致的挥洒,就如世间的每一团火焰都将高热释放到最后一刻!穿!透!
透!
失重,水幕远远的甩在身后,顺着巨力的惯性一路滑去,如工蜂的吮舌直取花的蜜腺。
终于抵达了!蜜,吸入囊中——
嘶嘶嘶嘶——
宛如生肉触上烤架的声音,神魔的周身冒起白气。长椅发出濒死的呻吟,靠背燃起微弱的火苗。椅后的草坪,青草如在盛夏烈日的笼罩下,枯黄蜷缩断裂。圆感觉自己的脸像在水盆里泡过一样,不知何时,眼前的焰已大张骨翅,漆黑羽毛脱开,尽向夜空散去。自己也不甘示弱。厚重的白羽和嶙峋的骨架交错,将紧贴的双方包裹起来。
“Homura酱,你好轻。”
“圆,火本没有重量。”
“一切才刚刚开始不是吗。”
“我正旺盛。你可愿这烧遍全身的烈焰,冲天雄起。”
回应恶魔的,是神明金瞳的耀眼闪光。
于是,魔将神,带向云端。
那一夜,除了两个神使和两名魔法少女,见泷原的市民们都为中央公园的爆炸声以及冲天而起的闪光疑惑不已。附近的居民打着手电来到公园,却看见一个原是长椅的位置,被布满裂纹的焦黑深坑取代,坑中的残骸已成炭灰,间隙里闪着血红的光。孩子们哇哇叫着“陨石坑!”“陨石坑!”,却没有任何的东西砸下来。
只有那光芒拖着樱紫的长尾飞上空去。一颗誓要挣脱引力的逆向流星。
高速,摩擦,饱受蹂躏的大气燃烧,化为中心橘红,边沿靛蓝的的透明火膜。光团顶着火膜,拥抱星辰——
飞!
越过太阳系,越过无垠的地外空间。她高热,她亦高热。她燃烧,她亦燃烧。爆裂的能量在旋转缠绕的两颗核心间疾走,碰撞,爆发。是进是退,是激推,是容纳,都已不分彼此。
飞!飞!飞!
点点的星光无限拉长,无论处于何处,她们都已是宇宙的中心,各色的光柱围绕这核心旋转,宛若星际引擎的喷口。
接着,一阵堪比星系毁灭的爆发,纠缠的核心终于分开。
残余的能量重又聚拢,记忆的模具将她们捏回少女的形体。她们漂浮在无上无下无左无右的真空中,无声欢笑,如在水中嬉戏般无忧无虑的挥舞四臂。粉直发与黑直发如海藻般飘舞,一切都在黑暗与星辰的见证下。
都到这了,还是不冷。心灵感应中,圆的声音清晰可闻。
是啊,完全不冷。焰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接下来如何。
烧到底。
她们再相拥。
神魔,启动!
尾焰长驱直出,传递万物图景光在其中颤抖,破碎。
星辰再次拉直为光柱,光柱们旋转,旋转,变宽。间隙越来越小,直至为无。天地间只剩神魔,这剩余的一切又被塞入这七彩光筒。于是旋转的不再是星辰,不再是光柱,而是色彩本身。旋转,旋转,混在一起。混合,旋转,直至再无分别,化为茫茫一片白。
透!
剧烈的翻转感,但不是天旋地转,因为已无天,已无地。直至在热烈又幸福的疼痛中,撞向非地的平面。
待剧痛消去,费力的扶着对方站起来,目力所及,依然是无尽又干净的白。脚下实在在的踩着什么,低头看,直通向下的白仍与周身无异。与其说是踩在平面上,不如说是过于坚实的悬浮。
这是哪。焰问。
世界。圆笑答。
依然很开心啊,过去遇到如此情境,总该惊叹又惊慌了。
毕竟都做过了。
生命或许便是这般毫无杂念与疑虑的做下去。
不管了,四处看看。
看什么,看白吗。
对,看白。
她们搀着对方一摇一摆的走着。当发现各自不约而同的用空出来的手扶着后腰,二人忍不住噗呲笑。
我明白了,这儿的确是世界。圆道。只不过嘛……Homura酱,你也知道,从高维看我们的世界,也不过是个相片。
所以,我们在相片的底片上。
我们太快了,太狠了。我们超越了光速。
原来如此。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啊。
“万物本无相,万相皆由心。”声音,并非来自任何方向。不男不女,亦非人之外的任何生灵。仅是声音。
你是何物。焰问。
“我非物,仅是回响。宇宙的回响,万物的回响。是砂石,是花朵。是空无,是实物。是人,是神,是光。”
你是答案吗。圆问。
“存在便是答案,圆满只在自身。心无分别。便无残缺。只惜那白尾鼠首,抱着凌驾众生的傲慢,用粉饰和谎言将自认的正确强加于无辜生灵。侵占掠夺,却冠以救世之名,实不知是自毁倾向朝他者的投射。名为减熵,实为增熵助力。世间之恶,无不是如此。生命本是减熵,爱亦无大小。不爱一人,便不会爱万物。为一人,为万物打破旧规,明理证道,虽曲折艰辛,穿越圆环与银庭,仍终成正果。就如万物生长,必推陈出新。”
你是我们。
我是万物。你我他皆是万物。
声音已去,又未去。在焰耳中,那已是圆的声音,亦如在圆耳中,是焰的声音。最后,一切的一切都叠加在一起。是大家的声音。
“Homura酱,我很幸福。”
“圆……”
“过去充满艰辛,充满伤痛,叠加重重因果,但我依然过完了无悔的一生。世间没有比这更大的幸福了。谢谢你,Homura酱。”
焰在哭。但她哭的好开心,这辈子从没有哭的那么开心过。幸福的泪珠将祝福洒向空白。
“回去吧,圆。回到我们的世界。接下来,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是啊,还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做。”
话毕,神魔二人手牵着手,化作一团清气而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