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卫东,曾任《人民文学》杂志社副社长、《小说选刊》杂志社主编、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中国纪实文学研究会副会长。自上世纪80年代开始写作,已出版小说、散文、报告文学和剧本40余部。有《杜卫东自选集》4卷,长篇小说《吐火女神》、《江河水》(与人合作)、《山河无恙》,另有散文集《岁月深处》被译成英文在全球发行。有多篇散文被收入各种年选和中学课本、香港高中语文教材。曾获人民文学报告文学奖,北京文学散文奖和全国报纸副刊年度金奖等。另有编剧作品《江河水》《洋行里的中国小姐》《新来的钟点工》分别由江苏卫视、中央电视台和北京电视台播出。
巨灵一臂数中原
□ 杜卫东
【资料图】
1
平地一声雷,绳断棺落。
这是一具黑漆描金的灵柩,抬棺者众。旧日,抬棺人数极有讲究,穷苦人家2人抬,富贵人家8人或16人抬,至多不得超过64人。天子是九五之尊,驾崩后可由128人抬棺。从眼前的阵仗看,逝者绝非常人。果然,扶灵的行人宋恺见状一惊,神色有些凄惶,忙拱手一揖,对迎灵的海南州府官员道:“死者为大。看来,阁老思乡心切,踏上故土,便不想多走了。此地离阁老故居不过数里,就此安葬吧。”
上面一幕,发生在明弘治八年(1495)秋的海口市郊。
阁老,丘濬也,海南琼山县府城镇下田村人。名震当朝、深受皇帝器重的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三月卒于任上。孝宗下旨辍朝一日,赙宝钞一万贯,追赠“太傅”,谥号“文庄”;并撰《特赐谥策文》,命行人宋恺抚灵送他叶落归根。
山一程,水一程,永远走不出的是故乡用石板铺成的小径。
自景泰五年(1454)丘濬置身庙堂,故乡就变成一支长笛,回响在耳畔的是不尽的乡愁。曾被同僚讥笑为“南蛮子”的丘濬,一点也不为自己生于海南而自卑;在他心中,海南就是人生的省略号,爱与眷恋尽在其中。他曾做诗:“世间珍果更无加,玉雪肌肤罩绛纱。一种天然好滋味,可怜生处是天涯。”这里的“可怜”作“可爱”解,同王安石的“可怜新月为谁好,无数晚山相对愁”。意思是说,海南的荔枝无与伦比,因为它长在得天独厚的海角天涯。借歌咏荔枝,丘濬抒发了对故乡的一往深情。在清冷的偏殿候召,一声虫鸣或鸟叫,都会让他想起搁置在椰树下的童年。苍颜有加,思乡之情更是像午夜的浓雾难以化解。70岁擢升入阁,位极人臣,这是多少封建士大夫孜孜以求的人生高光时刻,丘濬却在此前上书,请求孝宗恩准他告老还乡,自叹“残生无几,死期已近”。孝宗不以为然,很干脆地拒绝道:“卿年德老成,已升重职,当勉就任,不允所辞。”坚持让他出任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丘濬推辞,理由是,我的治国理念皆写于《大学衍义补》,皇上有问题尽可参阅,“不用臣身而用臣言,有胜于臣身见用而赐以高爵厚禄万万也”。
立身简素,不恋豪华,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丘濬的话,情动于中,意兴于外,令人心生崇敬,如见秋水东逝,落霞满天。
我们知道,南宋的真德秀著有《大学衍义》,但此书“衍”的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和齐家,把《大学》中的“治国平天下”一纲略去了。丘濬深以为憾,“仿真氏所衍之义,而于齐家之下,又补以治国平天下之要”,博采六经诸史百家之文,加按语抒发己见,故书名为《大学衍义补》。此书内容涉及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司法、军事诸方面,宏论迭出,见解独特,是一部论述治国理政的儒家重要经典。
皇上未允,丘濬黯然。转年,他患上白内障,又一次上书请辞,形状几近哀求,说如果孝宗能够钦准他的请求,死后在阴间不致做一个无目之鬼,则感戴天恩。孝宗仍不肯“放行”,但考虑到他眼神不济,承诺只要是刮风下雪天,可以不来早朝。
皇恩难辞,丘濬仰天一声长叹,思乡难归,只得“清梦时时到海南”。
在中国几千年的封建官场,捱风缉缝、登龙有术者常见;不恋官爵,一心求隐不仕者则寥若晨星。为官者即便残年余力,也愿意让“荣华”成为人生归途的最后一个路标。丘濬不是这样,他是真心想回到那个生他养他的边远之地,回到那个梦也是它醒也是它的心灵之乡:“百计思归未得归,梦魂夜夜到庭闱。愁心苦似丸和胆,泪点多如线在衣。”健康状况日渐恶化,三个爱子先后离世,令丘濬倍感孤独;乡愁像是老屋前辘轳的井绳,一圈一圈将他的心箍紧;他想念家乡的椰子树、芒果林,想念日出时的海浪、落霞中的渔帆,想念童年的玩伴、私塾的书声,更想念家中独守孤灯的老妻和四岁幼子。年迈多病、心力交瘁,他已经无法负荷繁重的朝政;一直萦绕于胸的政治热情,渐渐演化成了对天伦之乐的向往和落叶归根的企盼;一生为国操劳,鼓衰气竭,他想完成一次重要的人生转换:拥有一段属于自己的岁月,共挽鹿车归乡里,樽前月下度余生。
丘濬一再请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让位新进。他知道,士人学子,青灯黄卷煎熬,十年寒窗苦读,就是为了能够晋身庙堂,一展平生之所学。自己位居中枢,“王殿东头第一班,朝朝屏息奉龙颜。百年已自七旬过,一日都无数刻闲”。新旧交替不可避免,历史就像曲折往复的长河,要想不断流,沿途必须有新的水源融入。在一篇奏章中他明确提出,古代社会,朝廷官员必须在年老力衰之年卸下职务,因为老弱的身躯会影响处理朝政的能力,继续为官大都是贪恋荣华富贵。他入仕,为的是江山社稷和天下苍生。官位之于他,只是如蚕吐丝的桑叶,一旦化蛹成蝶,就不再有任何留恋。
丘濬的可贵在于,请辞未准,并未就此懈怠。他明白,昨天的太阳晒不干今天的衣裳;今天的叹息也不会铸就明天的辉煌。既然“此身已属皇家有”,唯有更加尽心国事。老迈不等于枯槁,落红并非无情,身体的健硕是青年的专利,智慧的绽放则是老人的袈裟。
弘历五年(1492)丘濬又呈奏一折:《乞严禁自宫人犯奏》——几天前,有上千名自宫者聚集在礼部门外滋事,他们手持棍棒,围困尚书耿裕,追打礼部官员。原来,明朝的太监享有各种特权,致使不少人自我阉割,以换取进宫机会。宫中没有那么多空缺,一些自宫者就寻衅肇事。丘濬认为此事关系重大,主张严惩。如果法外施恩,会加速情形恶化;而一旦入宫成为太监,家族中人就能免税免役,变相加重了老百姓的税役负担;况且,太祖曾下旨废除宫刑,自行阉割者岂不是藐视太祖遗训?丘濬的建议被孝宗采纳,严禁自宫,违者严惩,间接限制了太监数量,舒缓了明朝政府长久以来的隐忧之一。
在紫禁城宽敞的甬道上,在皇极门庄严的金台前,常常有一位老人,瘦骨嶙峋,白发如霜,或踽踽独行,思索着国家中兴的方略;或双手握着玉板,向孝宗提出一项项利国为民的建议。为了策无遗算,他在昏黄的烛光下查阅经典,不知度过多少个不眠的夜晚;在瑟瑟的寒风中不愧下学,不知踏碎过多少片如雪的月光。在关乎社稷与苍生的历史叙事中,这位老人始终未曾停下前行的脚步,尽管步履蹒跚,背影却坚韧而挺拔。
弘治八年(1495),76岁的丘濬终于油尽灯枯,卒于任上。
老人辞世的细节,史书未有记载。我在想,“此生都无半刻闲”的老臣,临终时会是怎样的情景?或是握一支狼毫殁于案头,或是捧一册史书卒于灯下;或许,只是一觉未醒就进入了长眠?总之,那天星月无光,暗云低垂,夜空中弥漫着难言的凄美。位极人臣、恩宠并至,按说应该富贵显荣;可是,除了皇上亲赐的几件物品和数万卷藏书,这位名声赫赫的朝廷首辅身无长物,两袖清风,真乃一介“布衣卿相”。那一刻,时间肃立,山河静默,丘濬悄然与天地融为一体,人生无憾,心安便是净土;清廉自守,风过就是归途。这个世界上,从此没有了他的气息;天际间,却多出一颗闪亮的星,静观红尘绿路,祈祷人世太平。
关于丘濬的安葬有不同记载,一说墓地由皇帝御赐,一说丘濬暮年思乡心切,已请友人代选;而我,更愿意相信“绳断棺落”的说法。
从1454年入京到1495年卒于任上,前后41年,丘濬还是在母亲离世时回家守孝三年,就再也没有回过故乡。日月轮转,春风暗换年华,故乡是他心中永远的牵挂;一弯明月伴孤灯,多少次,凭栏南眺,青丝变白发。如果说,生活中有一种滋味最令人煎熬,永远是思念;一脚踏上海岛,他情不自禁地要俯身亲吻故土,不忘来路,无关阴阳,随着“落棺”的一声呐喊,浓浓乡情已化作天堂韶乐,在无际的天地间轰然奏响。
先哲有灵,不知是否认同后人的解读?
2
说起来,丘濬是封建官场上的一个另类。
曾任内阁首辅的徐溥在《谦斋文录》中这样评价他:“为官一生,素来胸襟狭隘,睚眦必报,因小隙构陷同僚,党同伐异,终令声名受损,也诚为天下为官者谏。”同朝为臣,徐溥的看法不能说毫无依据,比如“睚眦必报”,信手即可找到一例:友人刘健曾说丘濬有一屋子散钱,却没有串钱的绳子。意为丘濬学问广博,但略显散乱;丘濬听到后立即反唇相讥:“希贤(刘健的字)满屋子串钱的绳子,但没有散钱。”嘲讽刘健虽然能抓住要害,但见识有限。他的顾盼自雄还有一则轶闻可为佐证:据说,海南知府为测试其才,曾将幼年的丘濬踢倒在地,随即吟出上联,“一脚踢到小童子”;丘濬倒地不起,道:“你把我扶起,即对。”待知府将他扶起,丘濬的下联脱口而出:“双手扶起大学士。”
桀骜不驯的丘濬,在暗锤频出的官场却一路顺风顺水,实在令人称奇。
丘濬历事景泰、天顺、成化、弘治四朝,由庶吉士做起,经翰林院编修、侍讲学士、翰林院学士、国子监祭酒、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一直做到户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从未受过贬黜,晚年更是13次请辞不准。真如徐溥所言,焉能在《明实录》落得如此美名:“国朝大臣,律己之严,理学之博,著述之富,无出其右者。”
评价两极,丘濬的仕途为什么一路通达?他是胸襟狭隘的庸碌之辈,还是腹载五车的饱学之士?我们不妨试着来破解这一谜团。
和历史上的许多文人骚客一样,丘濬的诗和远方不是文墨。成化元年(1465),广西匪患猖獗,刚刚君临天下的宪宗下旨平乱。时任翰林院编修的丘濬主动上书大学士李贤,提出了自己的平乱战略。李贤看后极为赞赏,认为丘之所言“厉害得失,明切详尽,用之必可成功”。于是,伏乞皇上俯赐睿览。宪宗看后也高兴得不要不要的,下令有关部门抄送总兵、巡抚,参照执行。后来平乱,“虽不尽其策,而濬以此名重公卿间”。
可见,丘濬确实有才,而且其才绝非止于文墨。悲催的是,从景泰五年(1454)礼部试中脱颖而出,直到古稀之年拜相入阁之前,丘濬一直从事的是文字工作。先是参与编纂《寰宇通志》,一部地理志书,早在洪武年间就已启动;丘濬在景泰六年(1455)被委以史官一职,全力投入此书编纂,翌年即告完成。这是一项浩繁的工程,前后拖了几十年,丘濬实际参与仅一年,便因此获得皇帝赏赐,被擢升为正七品翰林院编修,虽是依循惯例,也足以证明其才识过人,表现可圈可点。
天顺二年(1458),英宗下令重新编写《大明一统志》。此书为明代官修地理总志,英宗要求“聚天下英才”,遍阅累朝之史,旁搜百氏之言;义类凡例,悉有依据,信疑是非,均加订正,力求编出一部可以传之于后世的经典。丘濬以翰林院编修身份,参与《大明一统志》的编纂,足见其学识才华亦为英宗所依重。四年后书成,没有新的编纂任务,也没有委以他任何实职,丘濬难得的拥有了几年属于自己的时光,正好分得一处住房,六十余丈。他未置红烛灯台,照夜色薄凉如水;也不雕梁画栋,伴晨光隔窗赏梅;而是将收集和珍藏的万卷诗书尽置于此,建了一座私人书斋:槐阴书屋。
从此,生活的片断化作点点风帆,消失在天之尽头,放眼是无涯的知识海洋。
掬一弯明月,挽十里狂澜,汇万千见解为墨,抒一腔豪情作笺。求知的触角越是深入,丘濬越是觉得已获得的学问不过是海面上的一只漂流瓶,渺小而微不足道。立足千仞岗,与历代圣贤对谈,探究天地之真理;游心万古天,和八方来风对接,追寻宇宙之奥秘。就这样,孤灯相伴,草木为邻,他度过了人生中最丰饶的一段时光。几年苦读,夯实了他在经、史方面的造诣,完成了第一部专著《朱子学的》,为后来撰写《大学衍义补》奠定了坚实基础。
如秋影鸿雁,双翅一展,丘濬已经立于翠微之巅。
或许是丘濬的学问太牛掰,虽然在其他方面也显示出过人才干,却未被启用,其后任职皆与文墨相关。寂寞繁华,冷月照天涯,空披一身戎甲。丘濬为此失落过,直言:“仕宦不出国门,六斩官阶,皆司文墨,莫试涖政临民之技。”直到他升任礼部尚书后主管詹事府,也是打理太子的学习和日常。其实,远离权力中心,降低了他卷入党争和权斗的风险,使他有充裕的时间刻苦读书,历时十年完成了鸿篇巨制《大学衍义补》,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因此而深得孝宗青睐,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摆弄文字看似清闲散淡,却非常考验一个人的才学,非饱学之士难以为之,连批评他的徐溥也承认,丘濬有经天纬地之才。满腹经纶且与世无争,丘濬自然不在权力倾轧之列,仕途所以顺风顺水。
命运,为丘濬下了一场雨,也为丘濬撑起了一把伞。
弘治四年(1491),70岁的丘濬被擢升为文渊阁大学士,正式进入权力中枢,按说应该高兴。他一直希望成为朝臣,一展平生之所学;特别是《寰宇通志》的编纂,使他对国势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撰写《大学衍义补》,又使丘濬的治国理念渐趋系统和成熟。不过,旧梦一枕,醒时已是日暮;夙愿难偿,年华不敌秋风。此时的丘濬,白发苍颜、家中屡遭不幸,当年的从政热情如雾气消散,急雨渐停;只想在人生残年,东山高卧,了却百年牵挂;几畦青苗,留住夏雨秋风。
那么,丘濬13次请辞,孝宗为什么一直不准?
弘治元年(1488),丘濬向孝宗呈送了“竭毕生精力,始克成编”的《大学衍义补》。初登大位,经验匮乏,18岁的孝宗读过该书,仿佛步入了一片神奇的天地:春光泄、暖风香,烟云外、多少城郭,旌旗映朝阳。治国理政之门在他的面前砰然打开,对盛世的憧憬,像是显影液中的胶片一下清晰起来。他要中兴大明,播下了希望的种子,怎么舍得让丘濬归隐?有丘濬帮助松土施肥,才能不负佳期;捉放日月,指点江山,正需要君臣一路同行。如果把《大学衍义补》比喻成是一艘可以渡他到繁华盛世的方舟,在孝宗心里,丘濬无疑就是一块“压舱石”,有他随时垂询,才可以安妥内心,听凭潮涨潮落。
入阁不久,丘濬便被卷入了一场内阁与吏部的权力摩擦。
弘治六年(1493),吏部尚书王恕主持考核天下群吏,罢黜官吏二千。时任大学士的丘濬,请得圣旨留用了90余人。他认为,有的官员上任还不满三年,如果没有贪污渎职,不应统统罢黜。王恕因此迁怒于丘濬,恰逢太医院院判刘文泰曾请托王恕关照自己的升迁,未果,心存怨愤。在为丘濬看病时了解到王恕辞官居乡时,曾刊印过一本自传。找来该书一读,认为书中王恕自比为周公,“彰一己之善,显先帝之过”,于是写成奏章,请被王恕除名的御史吴祯润色后,连同本书一起告到皇帝那里,立即卷起百丈波澜。刘文泰以“因挟私恨,朋谋奏诋大臣”的罪名被收监,攀咬了丘濬。因早有嫌隙,王恕认为,此事丘濬必是幕后主使;丘濬上表辩白,“止凭一口单词,别无实迹旁证”安可取信?并称平生所恶者,就是“矫激好名与喜事告讦之人”。两位老臣闹到了不可两立的程度。
孝宗经过权衡,末了,站队丘濬。
王恕何许人也?封疆大吏,朝廷重臣。因直言无忌,在宪宗一朝无奈致仕,后经廷臣不断举荐,被孝宗重新启用,其官声甚隆,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孝宗听任他乘驿车归乡,人们因此对丘濬谤议如潮,弹劾他不宜高居相位。徐溥对丘的贬抑,其源亦出于此。丘濬或许和刘文泰议论过王恕,但是说他指使刘文泰诬告王恕,应属“躺枪”。不过,王恕乃五朝元老,尽心国事,丘濬入阁后对这位老大哥确实尊重不够。明代废相以后,吏部掌管考课甄别,地位在其他各部之上,吏部尚书因而统领百官;丘濬时任大学士,已实居相位。王恕“北人伉直少文”,丘濬多少有点“海蛮气习”,故而皆傲然自恃,冷眼以对,互不示弱,才情若冰炭。整顿吏治,是吏部尚书职责所为,丘濬对王恕裁撤官员过多有不同看法,尽可私下沟通,一纸奏折直抵天庭,留下了近百人,难免让王恕心中不爽。王恕愤而辞官,孝宗准了,不仅没有依照惯例褒奖,还裁减待遇;说明丘濬不曾在孝宗面前为王恕美言,多少有些书生意气。其实,老哥俩都是好官儿,处理问题的出发点虽有不同,皆出于公心。同样喜欢仰望星空,却不能携手欣赏同一场美丽的流星雨,令人叹息;看来,如果不能相互欣赏,彼此的才情便是负担,美丽的云絮也会被错当成农舍的炊烟。
入阁前,丘濬一直摆弄文字,凭借锦绣文章,所以仕途一路顺达;入阁后,锋芒不减,顾盼自雄,依然能够风生水起,是因为其才识为孝宗所欣赏与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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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请阅读《长城》2023年第4期